話當年

作者:阿滿

以前年輕的時候，每次情人節或是生日等重要節日，一定跑去“話當年”喝咖啡，享受那無與倫比的滋味，比方咖啡是老闆娘的最愛，咖啡豆更是她精心去挑選過。她非常喜愛煮咖啡的樂趣，可以讓整個人浸泡在充滿濃濃咖啡香的房子裏。

然而，在美濃九芎林的長者記憶裏頭，一聊起咖啡，就像“打驚仔牛”、“一擺叨福”，福氣都消失殆盡了。

猶記得小學的時候，突然發現靠近河道旁的農田裏，種植的香蕉樹，怎麼被結實累累掛滿“紅艷欲滴”的果實給取代了呢？想不透到底是什麼樹種，因為從來沒有看過，更是沒有品嚐過。一直到長大~才明瞭“它”原來是咖啡。

關於咖啡，我去請教當年種植咖啡樹的溫姓一家人，其實內心有那麼一丁點的掙扎，很擔心觸及溫伯母傷心難過的心路歷程，更害怕說到激動處，她是否會掉眼淚。

溫家的大姊說，當年父親到農會聽到如此好康的消息時，回來跟家人商量“那我們也來種咖啡樹，好不好？”大姊舉雙手贊成，她說那個時候，剛好高中的地理課本裏，有描述國外的文化背景生活型態是跟咖啡相輔相成的。她述說著這樣跟咖啡結緣的前瞻性。

咖啡樹苗的取得是由“伍農”公司提供，費用的問題不必操心，可以直接和農會貸款，一棵咖啡樹苗大概是50~150元不等，溫家光咖啡樹苗就花了16萬元。種下去，第一年不會結果，第二年會長出幾顆，意思、意思。真正結實累累的時候大概是第五個年頭，不過在這段期間，每天都要請好幾個人除草、施肥、翻土，當時的工資大概200元~250元左右。當咖啡的果實由紅色轉變成印度紅時，就表示可以收成了，過程非常的費工，因為要一顆一顆的摘，急不來也快不得，回家後的工作更是繁重，必須要在大禾埕的廣場裏，不斷地將咖啡翻面，讓陽光均勻地將咖啡曬成接近黑色，即可載到農會繳交，貸款樹苗的錢可以用賣咖啡豆的錢抵銷。

不過，溫伯母說咖啡豆量少的人，一手交豆，一手收錢，但是他們家的咖啡豆量比較多，因為沒有那麼多現金，就只能先拿回一張收據，過不久，就會直接匯入戶頭，可惡的是自始自終都沒有領到任何一毛錢，最後咖啡豆也無人收購，任由它落果的掉滿整個田地，咖啡苗也到處蔓生，每每憶及就非常痛心。

首當其衝的是貸款咖啡苗的錢，依然要償還，16萬元對溫家來說是一筆非常龐大的數目字，聽說溫阿伯在彌留之時，還心頭沉重的說著無法幫忙償還的遺憾！反而還留給家人更多的負擔。

溫二姐說，雖然她們一家人咬緊牙根償還了債務，但是當時是15個人左右聯名當擔保人，溫家人雖然償還了，但是傅家、陳家、李家‥吳家人並未償還，所以常常都會收到法院寄來的單子，每收到一次單子，心就糾結在一起。怎麼會沒完沒了，真是恨呀！說到激動處，不覺得就咬牙切齒。

因為時空背景不同，種植了一大堆的咖啡，卻沒有完善的銷貨管道。溫家人異口同聲地說：值得慶幸的是，都過去了，已經出頭天了，肩膀上的重擔也減輕了。

27年了，唯有經歷過的人，才能體會那種心路歷程，當我去拍攝那顆當年留下的咖啡樹時，心中有個不同的藍圖：咖啡的葉子、咖啡花朵的美以及香氣、咖啡果實漸層的顏色，由綠轉成黃，再紅更紅，取下曬乾脫皮、烘培、再研磨成粉，最後用“冰滴”加上一朵“拉花”，慢慢地啜飲，享受那寧靜有風的午後，就在九芎林的茅窩裏~。